2017年11月9日 星期四

那天,妳30歲了

本文亦發表於女人迷:「今年我三十歲:走過的年歲,讓我成為更好的人」https://womany.net/read/article/14821


有些數字很有趣,18 歲以前,妳急急地想要快點長大;28歲以後,卻希望時光流動得慢一些。現在這時代,人們好像總需要一些數字來解釋自己,20 代、90 後、9487 就是狂,我們一邊過日子,一邊自這些符號中被教導每一天都是對青春的揮灑,而我們終將走入三十大關。

30 對女生來說,是個敏感的年歲,除了生理上的年紀,其實更多還是社會的期許。我們都曾想像過 30 歲的自己,臉上也許有些淺淺的皺紋,長髮揚起時是精心整理過的波浪,合身且抖擻的套裝、精緻且沉穩的妝容,妳猜想自己應該已在事業上小有些許成就,對生活有十足的把握,下班後便和三兩好友聚會喝杯紅酒。而社會?社會想像妳的三十歲畫面簡單得多,妳已嫁給某個男人,身邊跟著步伐還顛顛倒倒的孩子,更好些,也許手上還抱一個新生嬰孩,捏緊拳頭中氣十足地啼哭。

而回過神來,妳便真正地 30 歲了。在最後的幾個月裡,妳也許焦躁不安,有種改變即將來臨的山風滿樓感,但真正到了那日子,妳卻渾然無感。這 30 歲來得自然,妳的每天依舊消磨在工作和微小的煩惱之間,例如掙扎都午夜了是否該放下手機歇息,或者晚餐該自己煮或偷懶從外面買。

在辦公室,妳還是做著接近基層的工作,覺得每日任務重覆而枯燥,最終決定總是與妳的建議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像是妳那些夜晚埋首的時數通通蒸發在台北潮濕燥熱的空氣,唯一慰藉僅有午餐的選擇。妳身邊的朋友換過一些,相識最長的那幾個反倒都一起老了。妳會看著青春正盛的那些,看他們高聲談笑,臉頰上鼓著滿滿的膠原蛋白,舉止有些傻氣有些衝撞,卻不害怕這世界。

不過妳倒不甚羨慕他們,那些年歲,妳走過了。這些年來妳有些掙扎、有些挑戰,但妳也長成了更喜歡的自己。妳還是閱讀,無論讀臉書或者紙本書,紀錄發人深省的隻字片語,不同的是其中某些道理妳已經親身走過,因此那些文字帶著的重量與溫度再也不一樣。有些歌聽了,眼角會泛起淚光,但下一秒的妳會為上一秒的自己擦乾淚,踏出捷運車廂又能繼續微笑。妳動過幾次心,那些人有些走了,有些留下,但即使憶起時有點失落,妳仍然相信著他們都是旅途,讓妳變成更好的人。妳從生活中學到,後悔和遺憾都和青春一樣,是時間能帶走的,妳能做的只有好好地活每一個當下,別傷人,但不要害怕受傷而裹足。(推薦閱讀:30 歲後的生活美學,堅持是為了更好的自己)

因此當時間敲起鐘,妳並不懼怕,妳仍然能夠頂著素顏上街,逛網拍買些便宜卻深得妳心的衣服;只是在同時,妳也知曉自己能勇敢地獨身拖著皮箱就去闖蕩陌生國家,也能在與人意見不同時,堅定而冷靜地講述自己的觀點毫不退縮。妳知道自己該細數的不是成功或失敗,而是妳學到的那些無形或有形的價值。30 歲的妳還是有時莽撞,但妳懂得溫柔地對待自己了。

2016年9月12日 星期一

當你想要的那種情人

妳在又一次分手後想著,為什麼總遇不上對的那個他?

起初他們都很好,將妳捧在手心上,下雨時替妳打傘,降溫時替妳多帶一件外套,在妳低落時,不惜穿過整座城市,只為了給妳一個輕輕的、暖暖的擁抱。但是,在男朋友這個名稱之後,他們開始不同。

轉變是一點一滴的,自某天開始,他的語氣開始不耐,他不再願意無論晴雨接送你下班,他會在你說話時,眼睛盯著螢幕上對戰的小人不放,他將週末時間都花在與朋友相處,而妳開始想著,他是不是膩了?

還有一些轉變更為激烈,各人的方式有所差異,那個他疑心病重,連喝個下午茶,都要把姊妹名單逐一報上,晚歸更是不該有的事,妳終於在某日他送妳返家五分鐘後,打來電話貌似關心、實質查勤時,決定請他離開妳的生活。另一個他斤斤計較,每餐飯都要精細的分帳,妳喜歡有時喝點甜甜的飲料,他便把屬於妳的品項自帳單中細細挑出,加在妳的份上,妳並不在意付多一點錢,但終於覺得他的錙銖必較讓妳戰戰兢兢,深怕多花了他的錢,欠了還不起的什麼。

妳看著身邊交往了三年,卻始終如初的朋友,想著他們是不是遇上了命中註定的那個人?否則怎麼能如此輕鬆?但妳其實並不相信所謂命定或者所謂唯一,妳想知道的從來只有,怎麼做才不會錯?

我們都被迫熟習於太多框架,於是期許過了頭、結論下得太快而決絕,忘記了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獨立思考的個體。別再相信社會教導你的那套規則,那些男生就要負責買單,不然便是小氣或者不夠喜歡你;或者那些女生就是要裝扮得美麗,否則就是讓男友沒面子帶不出去。分帳單不是斤斤計較,是尊重兩人都是有能力的個人,輪流付帳也是個好方法,至於中間差價,只要大概抓個平衡,也沒什麼好計較。

因為是情人,於是更不要索求無度。他說來接妳,卻讓妳在冷風中癡癡等時,記得他也是下了班,還沒吃飯就一頭塞進車潮;好不容易假日,他卻一路睡到中午,想想他這禮拜每天趕報告,每每凌晨才上床睡覺。要記得體諒,然後,再跟他說明妳想要的那些體諒。

當妳有想要的事情時,就說出口吧。想要這週末有段不受打擾的兩人時光,先跟他把時段訂下,一起買張車票,去不遠不近的地方走走:想要他給你個驚喜的生日,先說了,讓他用他的方式讓妳開心,要記住,每個人的想法、價值觀、習慣每每不同,不要自己在心中策劃了,再回頭為他沒能偵測到妳心中的細節生悶氣。

妳想要的情人體貼而大度,那麼便率先成為那樣的情人,不要猜測、不要揣度、不要因社會給的期望而對他失望。如果等了、溝通了、努力了,他仍然無法跟上妳的腳步,那麼也許,他不是妳該等的人,但妳已是妳最想要的那種陪伴。







2015年2月14日 星期六

[城市] 曼谷

她並不是在第一眼便喜歡上這個城市的。

曼谷市身邊的他嚮往的城市,亞洲的燈紅酒綠,街道紛擾而熱鬧,合了他喜新且總在尋找新挑戰的脾性。他綠色的眼眸常是閃爍的,充滿流動的點子、反映出對嶄新事物的興奮。她不是那樣愛冒險的人,卻愛上他渾身散發的熱情,她能花上幾小時聆聽他述說踏過的那些土地,以及遙遠的所見、所聞、所學、所感。

因此她牽著他,或是說任由他牽著自己,首次來到這亞洲的商業交通重鎮。才步下飛機,滿滿的人潮便嚇倒了她,自雪地中來,這兒的溼熱天壤地別,教她喘不過氣。他見了她的不適,攔下一部計程車,車廂內冷氣清涼,高速公路上車流雖多卻仍算是順暢,後照鏡上掛著一串黃白相間的小花束,他的手溫暖而堅定,她終於稍微放下心防。

每日行程相差不大,卻總是不同,他領著她走訪許多寺廟,在她無法忍受炎熱時躲進大型百貨公司。他總是笑著,所以她也覺得那些瑣碎的抱怨無用且累人,便放下了許多挑剔。然後她逐漸看見了,看見堵塞的交通車陣中穿梭的、身著橘色背心的計程摩托車司機;看見天橋下乞討著的女子身後在硬紙板上睡得正香的孩子;看見按摩店外坐在板凳上吃麵飲湯的男女,以及商場中穿得中規中矩,長裙過膝而談笑自若的學生。自這些眾生相中,她開始有了個模糊的曼谷印象。

他們開始捨棄總動彈不得的計程車,在人潮的推擠中進出一個又一個的捷運站,但多數時候他們只是併肩在街上行走。她首次自街頭小販手中接過紅艷的番石榴汁,踏入摩肩擦踵的路旁夜市,在她扯著喉嚨,將小販報的價格直接砍了一半時,他看著她笑了。

最後一晚,他挑揀了能俯瞰曼谷市的天空酒吧,她步上閃著綠光的樓梯,在露天的酒吧坐下。飲品的價格令她咋舌,她想到昨日路上賣花女孩接過百元鈔,聽到她不要找零時瞪大的清秀眼眸,覺得這城市的天際線太高,即使外地人如她也覺得陡峭而不堪攀爬。一路省著錢的他拿出一串手環,叮叮噹噹地綴著花紋華麗的金屬珠飾,替她戴上,作工並不精細,卻如這國家般有著不假修飾的質樸。她也微笑,覺著心中富足而踏實。

2014年10月28日 星期二

[城市] 倫敦


就像那些電影裡的描繪:老建築,濕漉的地,快步走過、穿得一身黑的人們豎起領子,灰黑的雲低低地壓在這城市的天際。這城市的雨似乎總是不停,滴滴咚咚地在有著百年歷史的石板路上低著嗓子唱,讓整座城市都罩著幾分陰鬱。

回到校園之前,她自老家搬進這座大城,都市化吞噬多一個年輕的靈魂已不稀奇,她找到一份辦公室的工作,坐在櫃檯前保持儀容,在訪客接近時以手指或有時不耐地眼神替他們指出目的地所在。那時的倫敦,似乎並不如此多雨。她偶爾抬頭時能見幾名訪客進門時脫下帽子甩動,以擺脫雨滴的重量,她會皺起眉撥分機電話,要清掃阿姨來將溼答答的地板拖乾,但多數時候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外面的天究竟下著雨或者放著晴。

櫃檯的工作令她感到厭煩,所以她在某天網頁跳出一則大學招生廣告時點下了,那是一所不算大、也不甚有名氣的學校,但能夠給她一年的時間,以及,如果她足夠幸運,一個標示著「碩士」的學位。她記得開學那天,她換下了高跟鞋,平底鞋卻一路帶起街上的水窪,走進學校建築時,她的鞋已濕了大半。從那天起,雨似乎一直沒有停過。

她自教室裡看向窗外時,外面正下著雨。她夜晚自圖書館踏出大門時,天正下著雨。週末臨出門與同學討論報告前,她抓起一件附帽的風衣,因為外面正下著雨。她拿工作的積蓄為自己買了一雙馬汀大夫的長靴,她喜歡出門前雙手將長靴一口氣拉上膝蓋的動作,也喜歡鞋跟在街上敲出的喀喀聲,但有時她聽不到那微小的聲響,因為旁邊正下著雨。

離開老家時她已有打算,知道下次回去會是很久之後,她通常不是個會想家的人,但某個雨天她想起了聖誕時壁爐燃著的暖暖爐火和木柴引燃時的劈啪聲,還有母親星期六做家務,曬在花園裡時那樣用力甩開、在空中翻飛的白床單。她在倫敦的房間不算太小,但一踏進門一切便一覽無遺,從小型廚房、浴室至窗邊的單人床,她總覺得自己帶著一身雨滴進門,讓濕意灑得一房都是,從沒放晴過的天空沒有一絲陽光,房間因此總也帶著一層水霧,終年不乾。

她的所有物中,最乾的是那些枯燥的教科書,厚重如磚,列著一個接一個的商業理論,她其實看不出這些理論和生活中的實務有何關聯,與她要如何尋覓工作賺錢又有何關聯,但她還是繼續唸下去,每天埋首書堆,其實是因為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其他的事。有時她會試圖回想今天在街上路過的面孔,他們同她一般對自己的人生毫無頭緒嗎?又或者有個誰曾經短暫的對她露出一個笑容嗎?但她不記得。

她記得的,只有灰黑的雨幕。她望向窗,小窗台上的仙人掌直挺挺地站在玻璃窗前,外面正下著雨。

2014年8月15日 星期五

有關坦誠

心底總有那麼些灰黯的角落是連對自己也難以啟齒的,某些妒忌、某些自傷、某些惡毒的話或想法,妳懂得那些常常是一時的情緒,是會在深夜時浮上,攛著妳心妳的氣管妳的脖子妳的頭,叫妳喘不過氣無法呼吸的,那些靈魂中闇色的、激烈的部分。

妳也知道在一段關係中,對彼此的坦誠是必要的,但,要多麼坦誠呢?妳想著,無論如何,那些受傷或傷人的部分,終還是得埋藏得好好,留給自己。但隨著他的心細和妳面對他時的舒適,妳逐漸感到那些不美好的部分正在掙扎欲脫出牢籠。妳有些害怕,但妳決定不再勒馬。

於是有了一次談話,間雜著眼淚和大吼和發抖和很多很多的擁抱。妳了解了有些黑暗面若想解決,終需自己願意面對,才有第一步的踏出。妳剖開自己,毫無保留的翻撿,而他溫柔地看著聆聽著。在撕裂自己之後,在看懂了自己之後,妳才曉得他早已將靈魂中最柔弱的那面鋪展在妳面前,他早已對你百分之百的坦誠,好的壞的都是,而妳沒有因此少喜歡他一些,回首時,反而不懂了自己先前的害怕與不安。

於是妳能夠帶著那些一直都在的,有些醜惡扭曲的自己,繼續在人生路上往下走。對他坦誠的同時,妳也在此生中第一次,對自己坦誠了。

2014年7月20日 星期日

也許能稱作情書


嘿,

成長的漫漫過程中,從來不曾嘗試過情書這種文種。那些喜歡都是曖曖地,關於喜歡的文字也是暗暗藏在自己筆記本中的,說是訴說情緒與感受,其實更像是與自己的對話。因為喜歡誰,而從那人身上了解了自己的喜好、特質、擁有及匱乏的那些。寫下的文字,說是情書,其實更是自省。

但你,直到遇見了你,我的世界完全不同了。

這是多麼俗套的說詞,卻又如此老派的切中核心。不是一個人或兩個人的問題,我仍是我,沒變,卻又有著一些細微的改變。像是,一向堅強而獨立,但在你面前,能夠盡情展現害怕被世界傷害的那些脆弱。像是,一向有些孩子氣,但對你那些大笑那些天真念頭都顯得不荒謬了。

最好的部分是,我知道我仍保有自己,甚至能夠說,我比以前那些時刻的自己更像自己。原來,知道有個人會不計一切地陪伴你,照顧你,愛著你,是如此美好。因此我學著使用愛這個字,因為喜歡已道不完我對你的依戀、思念、珍惜、或者安心。

最多的是安心,知道你知曉的是那些最真的我,即使我以一百種樣貌面對這世界,你仍能一眼看出我的初衷,而把握住那使我不致迷失。即使孤僻的時刻,試圖把自己深鎖起的時刻,出得籠來,你便在那兒,不近不遠。而那些短暫被現實中如此繁雜的岔路誘導的片刻,你會以簡短的字句點醒我,令我看清真實與虛幻。

我們起始自朋友,而現在也仍是朋友,我想這是值得保存而感謝的部分。謝謝有你,我的愛人,我的朋友。

2014年7月8日 星期二

[城市] 牛津



居於這座大學城裡的她,是少數的非學術界成員。她在鎮上的市場販售餅乾,市場隱身在建築之中,上有玻璃屋頂覆蓋,入口有好幾處,不留意卻也容易錯過貌似巷弄的它們。市場的建造路線繞著幾棟房子,七彎八拐地可擬迷宮。她每日早晨鑽入這些狹小入口,守著小舖子,就著香味烘烤出一盤又一盤的手工餅乾。

早晨她會覺得自己像隻畏光的鼴鼠,即使她的地道採光堪稱良好,但出了地道的她才是個人類,會發怒會歡笑會與朋友在木造的酒吧中共飲上一杯Cider。在這小舖中穿上圍裙,束起頭髮的時刻,她便只是這成堆餅乾的管理人。她的城堡香甜,由各色餅乾堆砌而成,巧克力,葡萄乾,燕麥,莓類......,來購買的人群各異,從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到暑期時湧入的外國學生,她不多話,但她喜歡觀察一張張不同的臉,接過尤熱騰騰的餅乾時鬆下對社會的武裝,露出的那樣一瞬情緒。

她想起年輕時自己如何想望著與眾不同的生活,她想像身處忙碌喧擾的辦公室,眾人工作的微小聲響,敲打鍵盤或者掛下話筒的聲波傳不進她的獨立辦公室,她會時常因公旅行,習慣於被火車乘載高速移動,她會......。

但慢慢地,那些夢不但並未成真,甚至尚未起始,她卻發現自己不那麼介意。牛津市的生活靜好,下午市場關閉後,她會去散個長長的步。有時在市中的主街區,坐著聽街頭藝人演奏豎琴,那是道格,上街時總是明顯,在幾個街區外便能聽到悠揚流動的樂聲,輕柔如微風拂過。有時她會沿著河邊舉步,跑者陣歇地經過身邊,河面上有學生三兩地練習著各式船類,撐著篙或搖著槳渡去。

她以前覺得自己喜愛旅行,隨著年歲增長,卻發現旅行對她只是句美麗的口號。與其花費數小時在長途交通工具上搖擺顛簸,在陌生的巷弄內提心吊膽地找路,或者在夜晚的旅社中輾轉難眠,她寧願守著自己的小鎮,步過一棟棟熟悉而精巧的房屋,辨認街上的熟面孔,互相交換個友善的微笑。有時在住了十幾年的鎮上,她也會迷路,隨心所欲拐向任一條小路而發現新的景色,總令她驚嘆不已,這樣熟稔間的陌生感,比探索一無所知的世界來得讓她著迷。

她坐在陽光逐漸偏斜的窗邊,已是晚上九點,正逢週末,外頭酒吧的人群才正開始聚集。她提起筆,整整桌上的信紙,開始寫下:我想我這生就安於牛津了,這裡的微風中,有種生命的平衡......。